Monday, June 16, 2008

李佳穎,《小碎肉末》。
柯裕棻序,冷靜的微病感。

任谁大概都有过这样的感觉,说不上是病,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。或者是,快要病了却还没病的感觉。此刻还好好的,也许忍着就会没事。一切都在常规的边上。清清楚楚,在边上。

喉咙怪怪的,仿佛要哑了可是还没。肩膀紧紧的,也许快垮了可是还没。头昏昏的,好像要疯了可是还没。心里热热的,可能快碎了,可是还没。


这种时候人总是异常敏锐,整个身子专注在这即将出错的点上,酝酿未知的风雨和疾苦,等着它一点一点沉沦。你想,或者就全盘皆输,兵败如山倒。你又想,也许会没事,在下一个分心的时刻你会回到常轨,你只是神经过敏。
日常生活里的孤寂和绝望给人这样的感觉。 它们小小的诡计常常在不注意的时候发作,它们发作的时候没有人明白哪里出了问题,就是突然后悔了,瞬间憎恨了,或是莫名哭了出来。 不知道为什么要做某件事,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继续活着,就是突然发现自己心里有一道缺口,但也不至于想把自己砍掉重来。 没有人知道这心里微微的病感是怎么回事,只能冷静地观察它,通常它会过去。 过去就好了。 不会有谁看见他人心里的气泡。

日常生活像一条冰冷的火腿,看起来扎扎实实无懈可击,一刀切下,每个横断面都有气泡空洞,它们的分布都不一样,是另一种组织,有另一种秩序,另一种可怖与美丽。

... ...。李佳颖的文字干净冷静像那把刀子,又锋利,又清澈,她把无滋无味的日常生活细细地切开来,于是读者就见到那内部奇特的理路,无血,冷凝,又明明白白的是血肉。仿佛应该要痛,可是又不。
... ... ...。

... ...这书里弥漫着「存在却不在场」、「在场却不存在」的清醒微病感,一切悬于一线,又恍惚又紧绷。李佳颖不轻易放过任何细微的心理变化,她知道在哪里应该对读者的那条边线施压,但她也不堆砌雕琢,一笔带到,俐落漂亮,读者心里震了一下,某个地方仿佛要痛了,然后她就住手,放一条生路给你,或是给她自己。

她的笔有犀利而恰当的慈悲,像生活里那些幽幽的清醒时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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